第378章 葛王妃悲投浑河
“咱们前往会宁府，这葛王府的王妃怎么也向着北走了？”
看着随在使团在后面的车辇，周三很是不解的问道。
马上的安维轩神色凝重，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车辇，一声长叹喟然出口，只向周三训斥道：“莫要胡乱说话，只看管好自家的事情便可！”
挨了训斥的周三只缩了缩脖子，心中却不理解，为何今日自家官人无端的发火。
就在第二日，使节团队整理行装出行，只见得葛王妃乌林答氏出了留守府，乘了车辇随在使节团队的后面向北而行。
更令人不解的是，身为东京辽阳留守的葛王完颜乌禄并没有同行，而且护卫在车辇周围的寰尉看模样并非是辽阳城的守军，倒像是上京会宁府的皇帝亲军。
行了大半日，来到沈州后世沈阳城南的浑河，站在浑河南岸，影影绰绰的能看到浑河北岸的沈州城墙。
此时，先行一步的前导人员己经寻好渡河所用的船只，北岸更停有沈州驿馆的车辆。
宋使出使金国，每过一个驿站便换乘一次车辆、马匹，辽阳在沈州之间有浑河相隔，故而马匹车辆是在浑河两岸换乘。
将车上的货物礼品卸下移到船上，要花费许多时间，渡船过河后再将这些货物礼品装载到停在北岸的车辆上，依旧要花费许多的时间。
见这边往船上装御货物礼品速度缓慢，那一路上在后面随行，护卫葛王妃乌林答氏的军尉上前，与耶律安礼见过礼后，说道：“宋人使节车上货物装载过多，王妃与小人不知要等待多少时间才能渡河，不如老大人先让王妃与小的渡河，老大人以为如何？”
知后面车辆上载的是葛王王妃，耶律安礼自是不敢不让，忙不迭的应允了。
就在那几个军尉交涉渡船之际，只见有个随行的侍女自乌林答氏的车辇上走了下来，来到安维轩身边，作礼后说道：“我家王妃有话要与安正使说。”
此时，耶律安礼、许霖还有一众金兵尽在安排渡河事宜，再加上安维轩与己有救命之恩，无论是他二人还是金国官军，俱都感激安维轩的活命之恩，对安维轩不仅是客客气气，更是恭恭敬敬，自然不会像是看守犯人一般，时时刻刻的盯着安维轩。
安维轩点头应允，缓步走到乌林答氐所乘的车辇前。
“安正使莫要多礼，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安正使莫要拒绝。”安维轩拱手正准备作礼，乌林答氏在车辇中说道，随即掀开车帘递过一封印笺，“安正使日后若得空闲寻得机会，请将这封信转交与我家大王。”
四下无人注意，安维轩迅速接过信笺，并收了起来，“安某定会想尽办法，将娘娘的信转呈与王爷的。”
“安正使说我命中终有一劫，不期此劫竟应验的如此之快……”见安维轩将信笺收好后，乌林答氏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不禁苦笑，又说道：“我只盼安正使所言的第二件事是真的，我家大王能为我报了此仇。”
话音落下后，车辇上的帘子放了下来。
对此，安维轩也不知如何应话，立在车辇前有些失神。自己充做神棍只是为了将来与完颜乌禄搞好私人关系，只是没想到，乌林答氏之死一事这么快就应验了。
“王妃，渡船己经准备好了，请王妃上船渡河。”
就在这时，那负责护卫乌林答氏的军尉过来施礼道，说话的同时打量安维轩两眼，但知道安维轩是宋人使臣的身份，自然不敢造次。
车辇中的乌林答氏口中了一声，在侍女的服侍下走下车辇，缓步走向停在岸边的渡船，在临踏上渡船的那一刻，乌林答氏驻足回首，朝着辽阳的方向深情一望，才走上渡船。
西下的斜阳，很美天边的尽头还有火焰般的火烧云，将整个天空染的红红的，那红的光芒染红了大地，映得浑河水也闪着红色的光，映得人的脸膛上也是红红的。
只是……这红色的光芒，在安维轩的眼中如同猩红的血光，红的刺目，红的教人教得揪心。
登上渡船上的那个女子，面上神情很是淡然，看不到一丝的喜怒哀乐，在漫天晚霞的光芒里，显得那样的端庄那样的圣洁。
随后护卫王妃乌林答氏的军卒也上了渡船，渡船在渡头摇动的桨橹下向着浑河北岸缓缓驶去。
而安维轩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目不转睛的望着乌林答氏，希望这个女人能平安渡过河去，一切都平安……
渡船行到浑河中间。
远远的，安维轩可以看到乌林答氏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庞上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又看到乌林答氏向着辽阳城方向行了一礼，身形轻盈的纵身一跃，坠入浑中之中……天天看“快来救人呐！”
“王妃落水了……”
惊呼声响起在浑河之上，身着甲衣的校尉忙不迭的喊叫着，脸庞上更是惊慌失措，无奈有甲胄在身，跳下去救不得人不说，沉入水中反而死的更快。
北人中不会游泳的居多，摇船的渡头忙扔掉手中桨橹纵身跳入水中救人……
一心求死的人，是不会让你捞到她的。
乌林答氏被捞上岸来，人己经没了气息，渡头水性极好，救治溺水之人的手段也很是了得，终是无力回天。
死去的人再也不会活过来。
陪伴的侍好为自家王妃打理了一番，乌林答氏的面容很安详，如同正在熟睡一般，夕阳的余辉映在她的身上，更令其现出圣洁的光芒。
她用自己的死，维护着自己的贞、洁，维护了自家夫君的周全，维护了自家夫君的声誉。
娶女如此，夫复何求！
自来到这个世界，安维轩看到过重病垂危的患者，见到过身受重伤的士卒，却没看见过一个方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笑对死亡的人，令人崇敬。
看着有如圣女一般的乌林答氏，安维轩只感到难以言说的忧伤，手掌击打着车厢打出节奏拍子，效仿古人的腔调唱道：“泛柏舟之河中兮，忽侘傺而内结。含薄怒以惓惓兮，心郁郁而坚节。念两髦之我仪兮，矢靡他而志诀。持仁义以内修兮，遇纬繣而肠绝。”
耶律安礼、许霖与一众金人俱听不懂吴侬软语，只以为安维轩在吟唱招魂诗，而听得懂的郑藻等人则尽是不解，金人的王妃死了，安正使怎么唱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诗。
皇上教自己护送的王妃落水死亡，令那几个会宁府的军尉很是慌恐，不知道完颜亮会如何处置自己几人。
事己至此，之后的事也不是安维轩能管得了的。
“安正使，渡河了……”
许霖走到安维轩近前，说道。
点了点头，安维轩踏上了渡船，而这艘渡船正是刚刚乌林答氏所乘的那一艘，安维轩立在乌林答氏方才立在的位置上，目光南视，看着浑河南岸的人影越来越小。
晚间，安维轩坐于驿馆内，拿出葛王妃乌林答氏交自己转交与完颜乌禄的那份书信，犹豫再三后，将信笺展开，只见得几页娟秀汉字跃然纸上，只是字迹稍稍有些歪斜，想来是在车上仓促写成。
乌林答氏之所以用汉字书字，而非女真小字亦非女真大字更非辽文，是因为女真人立国后才开始创制文字，先是创制女真字也叫女真大字，后又创制女真小字，可谓字体混乱，惟有汉字写法极为统、一，又不像辽字那般复杂，故而女真人较喜使用汉字。
称谓之后，只见乌林答氏写着：“尝谓女之事夫，犹臣之事君。臣之事君，其心惟一，而后谓之忠;女之事夫，其心惟一，而后谓之节。故曰，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良以此也。妾自揆蒲柳微躯，草茅贱质，荷蒙殿下不弃，得谐琴瑟之欢奈何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打开水面鸳鸯，拆散工花间鸾凤……
……
妾愿殿下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以仁易暴，不占有孚矣。殿下其卧薪尝胆，一怒而安天下。勿以贱妄故，哀毁以伤生，而做儿女态也。裁书永诀，不胜呜咽痛愤之至。”
想来这就是后世流传的乌林答氏所写的遗书上雍王书。显然，从第一段中可以看出乌林答氏受儒家道德观念甚重第二段则是回忆夫妇二人婚后的美满生活，又感叹命运多舛，以及对完颜亮对二人生活的破坏的愤恨。
到了第三段，乌林答氏以晋之绿珠自比，以绿珠坠楼以报石崇，对赵王伦那样，又担忧自己之死为夫君带来灾难。
第四段，则希望自家夫君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寻找机会一怒而安天下。更不做为自己的死去而伤心，做小儿女状。
合上信笺收好后，安维轩默然不语。
但心中更明白，只因为这第三段，乌林答氏将才将信笺交与自己，而非交与随身侍候在旁的侍女保管。
这封信若是流传出去，必将置完颜乌禄于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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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随在使团在后面的车辇，周三很是不解的问道。
马上的安维轩神色凝重，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车辇，一声长叹喟然出口，只向周三训斥道：“莫要胡乱说话，只看管好自家的事情便可！”
挨了训斥的周三只缩了缩脖子，心中却不理解，为何今日自家官人无端的发火。
就在第二日，使节团队整理行装出行，只见得葛王妃乌林答氏出了留守府，乘了车辇随在使节团队的后面向北而行。
更令人不解的是，身为东京辽阳留守的葛王完颜乌禄并没有同行，而且护卫在车辇周围的寰尉看模样并非是辽阳城的守军，倒像是上京会宁府的皇帝亲军。
行了大半日，来到沈州后世沈阳城南的浑河，站在浑河南岸，影影绰绰的能看到浑河北岸的沈州城墙。
此时，先行一步的前导人员己经寻好渡河所用的船只，北岸更停有沈州驿馆的车辆。
宋使出使金国，每过一个驿站便换乘一次车辆、马匹，辽阳在沈州之间有浑河相隔，故而马匹车辆是在浑河两岸换乘。
将车上的货物礼品卸下移到船上，要花费许多时间，渡船过河后再将这些货物礼品装载到停在北岸的车辆上，依旧要花费许多的时间。
见这边往船上装御货物礼品速度缓慢，那一路上在后面随行，护卫葛王妃乌林答氏的军尉上前，与耶律安礼见过礼后，说道：“宋人使节车上货物装载过多，王妃与小人不知要等待多少时间才能渡河，不如老大人先让王妃与小的渡河，老大人以为如何？”
知后面车辆上载的是葛王王妃，耶律安礼自是不敢不让，忙不迭的应允了。
就在那几个军尉交涉渡船之际，只见有个随行的侍女自乌林答氏的车辇上走了下来，来到安维轩身边，作礼后说道：“我家王妃有话要与安正使说。”
此时，耶律安礼、许霖还有一众金兵尽在安排渡河事宜，再加上安维轩与己有救命之恩，无论是他二人还是金国官军，俱都感激安维轩的活命之恩，对安维轩不仅是客客气气，更是恭恭敬敬，自然不会像是看守犯人一般，时时刻刻的盯着安维轩。
安维轩点头应允，缓步走到乌林答氐所乘的车辇前。
“安正使莫要多礼，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安正使莫要拒绝。”安维轩拱手正准备作礼，乌林答氏在车辇中说道，随即掀开车帘递过一封印笺，“安正使日后若得空闲寻得机会，请将这封信转交与我家大王。”
四下无人注意，安维轩迅速接过信笺，并收了起来，“安某定会想尽办法，将娘娘的信转呈与王爷的。”
“安正使说我命中终有一劫，不期此劫竟应验的如此之快……”见安维轩将信笺收好后，乌林答氏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不禁苦笑，又说道：“我只盼安正使所言的第二件事是真的，我家大王能为我报了此仇。”
话音落下后，车辇上的帘子放了下来。
对此，安维轩也不知如何应话，立在车辇前有些失神。自己充做神棍只是为了将来与完颜乌禄搞好私人关系，只是没想到，乌林答氏之死一事这么快就应验了。
“王妃，渡船己经准备好了，请王妃上船渡河。”
就在这时，那负责护卫乌林答氏的军尉过来施礼道，说话的同时打量安维轩两眼，但知道安维轩是宋人使臣的身份，自然不敢造次。
车辇中的乌林答氏口中了一声，在侍女的服侍下走下车辇，缓步走向停在岸边的渡船，在临踏上渡船的那一刻，乌林答氏驻足回首，朝着辽阳的方向深情一望，才走上渡船。
西下的斜阳，很美天边的尽头还有火焰般的火烧云，将整个天空染的红红的，那红的光芒染红了大地，映得浑河水也闪着红色的光，映得人的脸膛上也是红红的。
只是……这红色的光芒，在安维轩的眼中如同猩红的血光，红的刺目，红的教人教得揪心。
登上渡船上的那个女子，面上神情很是淡然，看不到一丝的喜怒哀乐，在漫天晚霞的光芒里，显得那样的端庄那样的圣洁。
随后护卫王妃乌林答氏的军卒也上了渡船，渡船在渡头摇动的桨橹下向着浑河北岸缓缓驶去。
而安维轩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目不转睛的望着乌林答氏，希望这个女人能平安渡过河去，一切都平安……
渡船行到浑河中间。
远远的，安维轩可以看到乌林答氏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庞上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又看到乌林答氏向着辽阳城方向行了一礼，身形轻盈的纵身一跃，坠入浑中之中……天天看“快来救人呐！”
“王妃落水了……”
惊呼声响起在浑河之上，身着甲衣的校尉忙不迭的喊叫着，脸庞上更是惊慌失措，无奈有甲胄在身，跳下去救不得人不说，沉入水中反而死的更快。
北人中不会游泳的居多，摇船的渡头忙扔掉手中桨橹纵身跳入水中救人……
一心求死的人，是不会让你捞到她的。
乌林答氏被捞上岸来，人己经没了气息，渡头水性极好，救治溺水之人的手段也很是了得，终是无力回天。
死去的人再也不会活过来。
陪伴的侍好为自家王妃打理了一番，乌林答氏的面容很安详，如同正在熟睡一般，夕阳的余辉映在她的身上，更令其现出圣洁的光芒。
她用自己的死，维护着自己的贞、洁，维护了自家夫君的周全，维护了自家夫君的声誉。
娶女如此，夫复何求！
自来到这个世界，安维轩看到过重病垂危的患者，见到过身受重伤的士卒，却没看见过一个方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笑对死亡的人，令人崇敬。
看着有如圣女一般的乌林答氏，安维轩只感到难以言说的忧伤，手掌击打着车厢打出节奏拍子，效仿古人的腔调唱道：“泛柏舟之河中兮，忽侘傺而内结。含薄怒以惓惓兮，心郁郁而坚节。念两髦之我仪兮，矢靡他而志诀。持仁义以内修兮，遇纬繣而肠绝。”
耶律安礼、许霖与一众金人俱听不懂吴侬软语，只以为安维轩在吟唱招魂诗，而听得懂的郑藻等人则尽是不解，金人的王妃死了，安正使怎么唱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诗。
皇上教自己护送的王妃落水死亡，令那几个会宁府的军尉很是慌恐，不知道完颜亮会如何处置自己几人。
事己至此，之后的事也不是安维轩能管得了的。
“安正使，渡河了……”
许霖走到安维轩近前，说道。
点了点头，安维轩踏上了渡船，而这艘渡船正是刚刚乌林答氏所乘的那一艘，安维轩立在乌林答氏方才立在的位置上，目光南视，看着浑河南岸的人影越来越小。
晚间，安维轩坐于驿馆内，拿出葛王妃乌林答氏交自己转交与完颜乌禄的那份书信，犹豫再三后，将信笺展开，只见得几页娟秀汉字跃然纸上，只是字迹稍稍有些歪斜，想来是在车上仓促写成。
乌林答氏之所以用汉字书字，而非女真小字亦非女真大字更非辽文，是因为女真人立国后才开始创制文字，先是创制女真字也叫女真大字，后又创制女真小字，可谓字体混乱，惟有汉字写法极为统、一，又不像辽字那般复杂，故而女真人较喜使用汉字。
称谓之后，只见乌林答氏写着：“尝谓女之事夫，犹臣之事君。臣之事君，其心惟一，而后谓之忠;女之事夫，其心惟一，而后谓之节。故曰，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良以此也。妾自揆蒲柳微躯，草茅贱质，荷蒙殿下不弃，得谐琴瑟之欢奈何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打开水面鸳鸯，拆散工花间鸾凤……
……
妾愿殿下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以仁易暴，不占有孚矣。殿下其卧薪尝胆，一怒而安天下。勿以贱妄故，哀毁以伤生，而做儿女态也。裁书永诀，不胜呜咽痛愤之至。”
想来这就是后世流传的乌林答氏所写的遗书上雍王书。显然，从第一段中可以看出乌林答氏受儒家道德观念甚重第二段则是回忆夫妇二人婚后的美满生活，又感叹命运多舛，以及对完颜亮对二人生活的破坏的愤恨。
到了第三段，乌林答氏以晋之绿珠自比，以绿珠坠楼以报石崇，对赵王伦那样，又担忧自己之死为夫君带来灾难。
第四段，则希望自家夫君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寻找机会一怒而安天下。更不做为自己的死去而伤心，做小儿女状。
合上信笺收好后，安维轩默然不语。
但心中更明白，只因为这第三段，乌林答氏将才将信笺交与自己，而非交与随身侍候在旁的侍女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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